13岁的张小小在法院的调解室外面等着，心里忐忑而又忧伤。调解室里，坐着她记忆中从未谋面的母亲，她不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。

    在张小小的记忆里，从来都只有父亲。四五岁的时候，她会哭着向爸爸要妈妈，闹得爸爸狼狈不堪。后来长大了，她就明白自己的母亲抛弃了家庭，不会回来了。从此，她再也没有提起妈妈这个字眼。

    为了她，爸爸一直没有再找对象，并向她承诺，在她18岁之前都不会再考虑这件事。现在那个在血缘上是她妈妈的人提出离婚，是要掐断跟爸爸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吧？

    张小小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奢望：还能让爸爸妈妈走到一起吗？自己还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吗？

    草率结婚

    2000年，张明和李小丽经人介绍后相恋，李小丽未婚先孕。大起来的肚子不等人，两人急于结婚，张明却不到法定结婚年龄。后来，张明用哥哥张刚的身份证和李小丽进行了登记。婚后不久，两人有了女儿张小小。由于婚前认识时间短、缺乏沟通，性格都很

    要强的两人常因一些琐事争吵。之后的一年时间里，张明多次因小事对李小丽恶语相向，甚至拳脚相加。李小丽从西华县嫁到舞钢市，本就觉得孤单，又因为张明的不疼惜深感委屈。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，她在2002年春节过后离家出走。

    离婚遇困

    转眼间，12年过去了。李小丽再次来到舞钢市，是到法院起诉离婚的。她向法官哭诉，离家出走后，她思念女儿，常常以泪洗面。后来，她在外漂泊打工，时间久了就什么也不想了。这些年，她一直都是单身，现在想解除和张明的婚姻关系，开始新生活。李小丽先是到民政部门要求离婚，由于张明登记结婚时用的是哥哥张刚的身份证，民政婚姻登记部门认为自己没有纠正瑕疵登记的权力，向她释明走行政复议或提起行政诉讼路径来解除婚姻关系。但是，经过咨

    询，行政复议或提起行政诉讼都超过了时效，此条路走不通。

    难道这一辈子都无法从这段畸形的婚姻里解脱出来了？李小丽陷入了绝望。舞钢市法院经过讨论，认为此案较为特殊，法院如果不能给当事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，李小丽、张明、张刚之间的矛盾将长期处于法律调控的真空地带。为了真正解决当事人之间的矛盾纠纷，尤其要保护好孩子的合法权益，舞钢市法院决定对他们之间的矛盾纠纷进行调解，希望通过温情化解他们之间复杂的情感和仇恨。

    真情已逝

    6月12日，法官将张明、张刚和李小丽叫到一起，调解这起复杂的离婚纠纷。巡回审判一庭庭长安家东在调解前问张小小，是否想见一下母亲，跟她说说话。张小小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，摇了摇头。安家东又试着和李小丽沟通，12年的情感分离，母亲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和女儿沟通。

    第二天，安家东和书记员冒着酷暑到张明家。这个农村院落里种着各种花草，但屋里东西摆放凌乱，没有女人操持家务的痕迹。足足一个下午，张明诉说着12年来的辛酸和痛苦。他说，李小丽离家出走后，自己在家既当爹又当妈。当女儿四五岁时，他需要外出打工养家，女儿都是由父母和乡亲轮流照料。那时候，一见面女儿就哭喊着跟他要妈妈，自己只有回避着。后来女儿大了，再也没在自己跟前提过妈妈，却因此让他更心酸。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，在女儿18周岁之前绝不考虑再找对象的事。“现在既然她妈妈要求解除婚姻关系，我也同意。但我必须为女儿讨到抚养费。”张明咬了一下嘴唇，低下头说道。

    一桌团圆饭

    经过又一次调解，李小丽与张刚自愿达成了离婚协议，解除了这段本不该发生的婚姻关系。

    安家东试图进一步劝说，化解李小丽和张明的心结，挽救这个破碎的家庭。可话没说几句，一直拒绝和张明交流的李小丽突然情绪激动地喊：“我走后常常想念女儿，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找过我？你根本一点儿都不关心我！12年了，我一直是单身，也曾等着你寻我回去。现在我们缘分已尽，我会重新考虑我的生活。”

    张明一下子有些哽咽：“我到你家找过你，想向你当面认错，但那时候你不知道去哪儿打工了。我几次没有找到你，回家看到幼小的女儿时心都碎了，这才铁了心不再对你抱任何幻想。”

    或许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着许多误会，可这会儿谁也没法冷静下来说清楚。

    随后，法官对他们关于女儿抚养费的问题进行协商，李小丽同意支付两万元来补偿女儿。抚养费问题解决了，但是，这个家庭也将彻底破裂了。

    调解结束，安家东向院长李平贵和主管副院长孙世峰汇报了案件处理情况。听取汇报后，院里决定让当事人一家三口在餐厅吃顿饭，让13岁的女儿多体味点儿亲情。3个人一开始都不同意，安家东说这是法院领导的心意，就这么定了。就座后，3个人彼此不说话。不过，当特意为他们买来的一只烧鸡端上来之后，母亲迅速给女儿夹了一个鸡腿，女儿没有思索地把另一个鸡腿夹给了妈妈。这个下意识的举动瞬间打开了他们情感的闸门，一家三口泪如雨下，互相倾诉自己的委屈和思念之情。吃完饭后，外面突然下起了雨，3个人都没走，在雨中等着法官。他们告诉法官，决定一起到西华县，让女儿见一下姥姥和姥爷。

    之后第二天、第三天，张小小给安家东打来两个电话。第一个电话是告诉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姥姥和姥爷，很开心。第二个电话是向他报告好消息，说爸爸和妈妈已经商量好了，等妈妈打工结束后两人便登记结婚，到时请法官喝喜酒。

    听到这儿，安家东笑了。

    （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）